为什么阿那亚不可复制?一个很火的诗和远方

来源:创创人物志 浏览:892次 时间:2021-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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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亚,梵语英文aranya, 意指 "寂静,空闲,修行处"。这个临近北京的北戴河社区,建造了一系列富有诗意的建筑,如孤独图书馆、阿那亚礼堂、UCCA沙丘美术馆、阿那亚艺术中心等。


无数游人纷涌而至,无数企业对它进行案例研究,无数项目负责人亲自到现场来观摩学习。阿那亚不是市场逻辑的产物,而是创造客户需求的结果,这种客户需求是基于对价值观的明确诉求。正如创始人马寅所说:阿那亚的胜利是价值观的胜利。通过阿那亚创始人马寅的万字专访,你将了解:


• 阿那亚缘起于哪里?

• 阿那亚的价值观是什么?

• 阿那亚如何做社群?

• 阿那亚如何诠释美学?

• 阿那亚如何与年轻人相处?

• 阿那亚是否可复制?



采访者:肖怀德  当代文化学者、见地沙龙召集人

受访者:马寅  阿那亚缔造者、创始人

时间:2020年6月13日  15:00

地点:秦皇岛·阿那亚


阿那亚缘起于哪里?



马寅:房子除了物质功能、居住功能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能够给客户体现的功能?在情感层面,这个时代最深刻的冲突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是西方的,但是我们的情感方式是中国的。所以,对于情感方式的认知还是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所建立的一套理论:中国是熟人社会,中国的人是愿意活在“温情默默的人世间”的、中国人是愿意在一起的,这些理念对我的触动是比较大的。


我最早是天津人,我是在2014年来到的北京,所以其实我是土生土长在天津长大的,俗话说就是我的父老乡亲、街坊四邻都在那个地方。而来到北京之后,那个东西就缺失了。虽然还是能挣钱,虽然生活还很好,但是还是会觉得有一种孤单凄慌的感觉,所以当时还是觉得是个完全的个体,没着没落的。再加上北京这个地方竞争十分激烈,你就会活得很孤独。比如说你在自己的社区里边,楼上楼下住的是谁,基本上就不认识,邻居是做什么的也不太清楚,坐电梯遇见邻居甚至也不打招呼,感觉小时候那种情感关系就都没了。


我小时候是在天津的胡同里长大的,那会我上学的时候就只用脖子上挂把钥匙,回来直接吃百家饭就行。虽然那时候邻居之间也有矛盾,但是相对来说那会儿的关系太好了。记得那时候经常都不用锁门的,出门就跟邻居说“我出去了,帮我看着点门”就行了,也就是那种邻里之间的关系。但是到了现在,尤其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更为明显,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关系其实是没有的。而中国人其实骨子里是需要这个东西的。哪怕是来这里买房子,我就发现只要有一个人买了,他就一定要把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拉过来,说大家将来一起在这个地方养老。而西方人的话是不可能这样的,不用说跟亲朋好友了,跟自己的孩子还不愿意住一起呢。


所以我就在想,在这个地方是不是能够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关系,小时候的那种邻里之间的美好关系在这个地方进行恢复。我觉得如果这个东西被恢复了的话,其实房子就多了一层需求,就是情感维度的需求。不光是居住,我在这个地方可以重新建立这些邻里关系,重建熟人社区了,这个是我们当时的初衷。


国庆小长假生活节


阿那亚的价值观是什么?


马寅:2013年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像一个时代的分水岭。那一年我觉得大家开始关注自己内心真实需要的东西,感觉那些物质层面的追求总是有尽头了,而且大家已经从物质生活当中得到的幸福感越来越少了,时间也越来越短了,然后就会留意什么东西应该是他最关注的。


我刚才在强调,我们开始更多地关注到人的幸福的问题,人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因为在这之前,大量的价值观都是被成功学的价值观所笼罩的。那么到了2013年之后,总还会有一些人在思考这些事。那段时间我去日本、去台湾的次数比较多,我就特别喜欢日本和台湾的生活方式,还有他们所有的城市审美,那种形成的很多的宗教、文化的一种氛围。



我在那时大胆想象了一下,就是说可能30年以后我们就会是日本的生活方式,15年以后我们可能就是台湾的生活方式。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其实他们现在所经历的所有东西,一定也是我们一定要经历的,是不是可以把这些思考直接做到一个社区当中,这是我们当年坚定想好的事。


那会儿我在台湾和日本慢慢发现幸福是来源于物质的节制,来源于精神生活的丰盛,而不是物质的膨胀,这个可能会让所谓的人的幸福感更持久一些。所以我们当时赋予了这个项目新的价值观,就是强调精神层面。第一个是要回归自然,从2013年之后,我觉得更多人还是喜欢自然的生活方式。第二个是回归家庭,比如过去可能男人觉得挣钱是给予家庭最大的贡献,但是慢慢的你会发现你需要给予家庭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爱,家庭才能给你更多的反哺。第三个叫回归自我,自我就是向内探寻,追寻自己内心真实想要的东西,所以这是我们强调的一个“回归”的价值观。


生活层面我们则强调不去追求那些所谓金碧辉煌、富丽堂皇、镶金包银的生活方式。我们强调要有品质的简朴,有节制的丰盛。因为从那一年开始你会发现,浪费也是一个不好的生活方式,但是当人有钱的时候,自然会出现此类行为,节俭成为了一种美德。以前是觉得好像不浪费就显得没面子,后来大家慢慢开始认识到这些问题,所以我们强调“有品质的简朴,有节制的丰盛”,这样的一个生活方式。


有了这样的一个价值观之后,实际上这个社区里面所有的审美、服务、建筑、社区管理,全是按照这样的一个价值观逻辑来的,价值观一定是指导了你所有的下一步的动作。再比如我们的设计、空间、建筑等等全部要内化价值观念,他最后带来的结果就是喜欢你的人就无比喜欢,有的人就无感,他不觉得这个有价值。



阿那亚如何做社群?


马寅:其实最早们开始做社区、做社群的时候,首先是要营造个好的氛围,好的氛围的前提是什么?你作为开发商,你要干的一件事就是一定要跟所有人在一起,我首先要在社群里。当时我们最早建社群实际上是个投诉社群,我当时承诺我的客户:在这社区里你们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在这社群里投诉,你@我保证的1个小时内回复,24小时给你解决问题的答案。我到现在还在坚持这件事,我们虽然已经到了有5000组客户,光大业主群也就是讨论公共艺术规则的,还有投诉的2个功能群大概现在有10个。这10个群中只要有人@我,我是肯定要回复的。如果他们有投诉,只是投诉到社区里而不@我的话,我们还有其他工作人员,是必须15分钟给人解决问题方案,这件事一直坚持到现在。在社区里面,我们首先是用这样的方式来体现我们的诚意,它是一个所有的美好氛围的最基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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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点我认为叫做在社区里发挥群体智慧。就是说社区不是一个人、一个团队管着来,它一定是社区里所有人通过共同参与管理出来的。我们以前自己感觉我们做的很客观与公正,拿出一个规则制度,但是发现多么公正的规则都有客户不买账,他一定会挑出各种问题来,你还觉得是他在找茬,其实不是,这是因为你缺少一个群体智慧的一个讨论过程。


所以我们到后来社区里面管理的所有规划制度细则,我们全是要经过大家的讨论,讨论出来是什么样的,我们来执行。这样的方式我觉得也特别好,首先具有参与感,然后他就会自觉地拥护和执行,因为这是大家讨论出来的,大部分都是会讨论出结果的。


第三点来说,就是社群当中我们始终必须坚持要维护一个美好和善的氛围,我们是不允许这里边出现任何的分歧的。甚至两个业主在社群里争执起来,我们必须要管这件事,只要在这里面有矛盾、有不开心,这些事我们是一定要把握的。



比如有一次在社群当中有一个业主发了一个“三大惨案看义和团运动”的公众号推送,然后另外一个业主就提问:群里发布什么消息有限制吗?因为他看不惯发这种东西,他觉得那个东西偏左。然后我们的社群管理员就给他回复了,说我们社群有发言规范及群规,然后我们就把社群的管理规范就发出来了,包括在社群里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做什么的规则,但还是遭到了反对。然后另外一个业主就看不惯了,认为不应该拿社群管理员出气,紧接着二人就怼了起来,之后更多的业主也参与了进来。


其实我们也不能说这件事有问题,因为我们确实不能去管业主,因为社群规范里没有对这个方面的东西来进行界定。但是这件事过了三个小时,我就觉得这事我就必须得管,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已经破坏了社群里人与人之间的氛围,所以我就发了一篇长文。我说:


“您好,刚刚爬楼看了大家的讨论,我也想把我的观点和您交流一下。阿利亚社群是分享思想观点和讨论社区公共话题的场所,所以在社群发言规范中,我们只对广告或者推销产品的这些商业行为,以及不文明言论和危害国家社会这三类的发言作出明确的限制。


那么周医生分享的资料主要是对义和团历史事件的评述,与商业、网络暴力、政治倾向并无关联。从这个角度讲,没有违背阿那亚社群的发言规范,这也是社群管理员没有进行制止的原因。也许对文中这一历史事件,您和周医生因为观察角度、文化背景、研究方向的不同,在一些观点上不能达成一致,这在阿那亚社群中也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但这种不一致恰恰是阿利亚社群分享模式的魅力。


几千位不同背景、不同经历的邻居带来的思想碰撞和精神碰撞,会让每个人在其中获得非常迅速的成长。所以目前的社群发言规范与我们的业主公约、养犬公约等社区各项管理规则一样,是在邻居们自律互助共同探讨的基础上产生的,也会是一个不断优化的过程。


如果您认为现行的社群发言规范存在瑕疵和问题,我们非常希望倾听您的意见和建议,并不断完善细化管理制度。但需要您指出,那篇文章不适合在社群中分享的原因,如果赞同您意见的邻居占大多数,我们会依照您的意见修订制度,未来大家一起执行。”


也就是说我的意思是,规则你要是不同意,觉得规则有问题,是没问题的。你可以把这篇文章不应该在社区里发的原因讲清楚。讲清楚之后,对于规则的更改,如果有大多数业主都支持你的意见,就进行更改;但是如果要是说不出来理由,大多数人也不支持,那么这个规则也不能更改。


然后我又@到了另外几个和他“互怼”的业主:


“感谢今天上午大家积极参与到讨论中,从社群创立之初阿那亚就一直强调美好氛围。因为只有在美好氛围和亲密关系的基础上,大家尽可能展现善的、互相谅解尊重的一面,社群中的讨论才不会沦为网络上的口水仗,而更像是家庭成员之间的磨合,不会影响大家在价值观和发展方向上的一致性。我们应该更有针对性地为新邻居们组织线下聚会,等到大家认识了解之后,再回到社群当中来,沟通氛围才会变得更加和谐和融洽。任何争论都不会损毁已经存在着的美好,只会让大家形成更为理性的社群意识。”


这个群当年是我们六群,刚刚建立半年多的时间,这里面还需要有个认识过程。


“然后我最后想和大家说一点就是阿那亚社群一直是由所有业主共同缔造的,而不是开发商管理出来的,希望未来的每一次碰撞都能在不出现不和谐声音和争论的前提下,来弥补我们管理的漏洞。”


这个东西讲完了之后,那么后面所有的讨论就变成了都和谐的了,大家出来都是主动,说话态度完全就都变了。对于此事的回复,当事人自己也开始客观地说反省自己,自己就开始给自己台阶下了,大家就缓和了。



我讲这个就是说你必须坚持维持美好氛围,在这里面大家都还是要无限的美好和善良的东西。其实业主整体的知识水平比较高也是有关系的。因为首先阿那亚的这种房子它不是刚需品,它其实是可以用价值观来筛选客户的。我们其实在早期的时候是思考一下这项目很多价值观的东西,因为我从事了许多年的房地产行业,就房地产其实是典型的输出价值观的一个产业。早年做豪宅的时候,价值观就是“富贵逼人”四个字,因为背后隐含的价值观就是权力崇拜、金钱崇拜、炫耀、面子、虚荣心、消费主义至上,欲望、占有等,此类逻辑的。


我没有说这个逻辑不好,但是在10年、20年以前做房地产,你要打造豪宅,就是得按这个逻辑来打造,是权贵的象征。只有往这个方向上强调,豪宅才能让有钱人觉得那是身份的象征。


阿那亚如何诠释美学?


马寅:之前有人让我去跟他们分享我们的美学这一块,想知道我们的审美方面是怎么做的。我是说美学这种东西,其实它是有一个演变过程的。我们确实把我们的社区打造的比较美,但是美这件事其实也是分维度或者分阶段的。我觉得最低阶段的美学是产品美学阶段,比如一个杯子就叫美学,这杯子我必须得保证好看。


第二阶段的美学叫生活美学阶段,就是不光杯子好看,桌子也好看,地板装修等等配在一起都好看的生活美学阶段。目前我觉得全民都在做审美,包括各个商家也在做审美的问题,你会发现消费升级背后实际上是设计升级和审美的升级。还是拿杯子举例,比如我是卖杯子的,我想把这杯子卖给你,但是你们家都有100个杯子了,我凭什么能把这杯子卖给你呢?一个是杯子有着最符合当下的审美,符合你对这个杯子的一切喜爱,你才有可能买我的第101个杯子。所以消费升级的背后,我一直认为是设计的升级和审美的升级。


我们第二个阶段一直在做的是空间美学、生活美学的东西。现在我觉得第三阶段叫做生命美学的阶段。简单地说,它是人物与空间和谐的一种状态。还拿日本举例子,你会发现你在马路上走,对面过来的人谁是中国人,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因为日本确实相对来说它的细节做的特别好,整体的审美水准也比较高,这确实跟背后的价值观也有关系。它背后是禅宗的价值观,你会看到它审美的高度一致,而且你会觉得人的状态和环境的匹配度是特别高的,我觉得那是最高的美学的表达方式。


那么当你把一个好的环境营造好,这里面每天的精神文化生活,或者艺术生活变成日常化的时候,你每天在这里面工作或者生活,人的生命状态是会被改变的。



我在这儿有两个发现,第一个发现是我们自己的员工,我发现只要是在这工作三年以上的,你会发现他们变漂亮了,和这的环境越来越吻合,他们也开始注重很多东西。我们都是从本地招的,很多人不太相信我们是从本地招的人。但是确实是因为你始终让他们看到美的东西,让他看到一个永远是干净的社区环境,永远跟业主在一起天天参与文化生活,他们一定会改变这种生命状态。然后业主也是如此,很多常住在这里的业主,你会发现他们的气质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 


见地沙龙:是特别和谐的一种人和空间的和谐状态,就是人的气质养空间的气质,空间的气质也养人的气质,是一种互相滋养的关系。


马寅:对,差不多我理解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个感觉了。所以刚才讲那些演话剧的人,他们有些人每年跟着演话剧,天天排练,你会发现他的生命状态也不一样。


见地沙龙:他找到了他生命的另外一层意义,就会互相有影响。我观察,您在建筑上花了很大的功夫。


马寅:对,因为我喜欢建筑,所以我在建筑方面确实投入的精力比较多,我们整个社区里面所有的建筑,所有的空间,小到甜品店的设计我都得亲自管,因为我希望审美的东西相对来说是比较统一的。所以我们为什么干的比较辛苦,是因为所有这些事都得管,就连个商家的室内环境空间设计,我们也都要管。包括小到他们家的价格的制定,服务的投诉,运营的情况等等。


实际上我们干的不是房地产的事,传统房地产至少占我个人精力的10%,剩下30%在服务上,30%在建筑、设计和创意上,30%在那些招商内容的搭建上,比如我们要做什么样的内容,招商引进来什么样的合作伙伴。房地产现在自认为自己水平挺高,其实都是幻觉,就是因为市场太好了,你随便怎么盖房子都能卖得掉,你把这种市场好当做的个人能力,我觉得这是房地产现在最大的问题。



另外,艺术一定是未来的休闲度假生活的主题,艺术是需要仪式感的,我认为其实在这个地方做艺术,有可能比在北京做文化、艺术的东西,会让北京人更觉得美好,更觉得有意义,更觉得有仪式感。


举个例子,我们前年在图书馆搞了一次北岛诗歌的朗诵会,我们没有想到卖票卖了三五百张票。我们是跟单向空间一起做的,单向空间都惊了,是因为他们其实每周都在他们空间书店二楼,本来有一个小空间就是做读书活动的,每周都请作家来。他说我们请北岛来也没来过这么多人,可能差不多三五十个人。他们也做直播,大概去年也就三五万的点播,日常他们请的这些人有5万的点播率就算很好了,而我们那次达到了70万的点播率。所以他也没想到点播率又这么高,然后到达现场的人又这么多。


文学之夜


而我们在后来分析这件事的时候就发现原因有两点:


第一点是多种要素的叠加,比如说大海、阿那亚、图书馆、北岛、诗歌,这5个要素叠加在一起,带给人的体验感是不一样的,是跟直接在北京单向空间书店搞一个活动不一样。


第二点来说是距北京300公里以外的海边上有一场诗歌会,就这件事对于那些文艺青年来说,他的感受就是我要开车300公里去听一场诗歌。北京有那么多文化艺术内容,这个东西发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反而不珍惜。当你说阿那亚有一场诗歌,他就是知道要跑到海边去,而这个距离变成了仪式感。


第三个启发是把美术馆建筑本身变成一个艺术作品。比如我们看到的丰岛美术馆,它本身就是个艺术作品,你安安静静在那里看地上的水珠也好,还是什么也好,你会觉得建筑本身就已经是个艺术作品,所以这对于到达式的艺术之旅非常重要,而不是简简单单就盖一个美术馆。


阿那亚如何与年轻人相处?


兰芝:今天上午看到的艺术中心、美术馆这样的建筑,是不是受日本的直岛、丰岛的影响比较大?


马寅:直岛、丰岛给我最大的启发是,我觉得艺术之旅,除了刚才我说的精神文化生活之外,我们还是希望能够面向更年轻的一代,其实对他们来说最有吸引力的东西还是艺术。因为他们跟我们的生长环境不一样,尤其是90后、95后这批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担心过吃饭、挨饿这件事,从来没有担心过解决基本生活的问题。我们的60后、70后那一代人是挨饿长大的,所以从小就对于欲望或者对挣钱这件事,是有“童年阴影”的。所以就觉得挣钱这件事好像是本能一样,其实跟小时候物质生活没有得到满足有巨大的关系。而他们从小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直接跨过了这个阶段,他天生就开始思考自我实现这件事,不需要解决温饱问题。所以他思考自我实现,这其中艺术对他来说是他重要的一个“氧气和水”,那是他的本能。


另外一个启发是,你会发现年轻人确实是这个时代的风向标。他不见得买得起你的房子,但是他的影响力非常大,他会影响到他的父母。你会发现我们很难打动60后,他们相对来说比较自我,因为他成功过,所以很经验主义,甚至很固执,谁也看不上。但是他唯一能被打动的一定是他20岁左右的孩子,尤其是他自己的孩子,再有出国留学的一些经历、视野之后,或者上了大学之后,孩子回来跟他父母一说话,就能发现这是他的短板。


所以我们后来把客户群体往年轻化的方向推,以前我们认为是50后、60后、70后这些所谓功成身退的有钱客户,后来发现不行,他们不是我们的客户,反而是更小的客户。我们的业主40岁是一个分水岭,40岁以下的是大部分的客户,40岁以上的可能就占小部分。但我们当时要确定一部分客户群体的目的是因为我们所有的配套、运营都要围绕着你的目标客户群来,所以我们所有的配套,所有打造的内容都是按80后、90后打造的。


霹雳派对


阿那亚是否可复制?


见地沙龙:我担忧的是两个,一个是里面的文化艺术内容持续的供给和更新,因为需要不断的给用户新的东西、新的体验,而且它的需求是在不断提升的,其实是一个挑战。


第二个就是阿那亚的扩张之后,因为你是投入整个心力的,那么如果有第二个、有第三个,因为它不是一个可复制的概念,不是完全可复制,这里面怎么去平衡这些内容,因为你的个人的心力是有非常有限的。


马寅:我先回答后一个问题,阿那亚确实不是一个传统地产项目,它不能复制,它不是一个流水线产品。所有房地产行业的任何一个项目都可以成为流水线产品,在北京做好一个项目,把这个项目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搬到全中国各个城市当中去。但这个不行,这个是我们整个团队所有的时间、精力、情感投入之后的一个结果,而且是用时间换出来的,它是由小到大的过程。所以别说让我再建一个阿那亚了,我重建这件事都成不了。


假如我现在能回到7年以前重新再干这个项目也干不成了。因为你变成理性的一个思维方式的话,去干这件事就干不了了,它是个感性的产物,是当年你为了生存,基本不算账。如果算账什么都干不了,因为当年就是想把地卖了,也没卖成砸在自己手里了,你就必须把它往下开发的时候,是不可能按商业逻辑去想这件事的,只想活着,只要护住现金流,我就往前多活一天。所以其实你干的所有事都为了保现金流,而不是为了保利润,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你才能把它走出来。   


所以很多开发商来看,看不太懂我们想干的是什么,是因为没有人敢在当年是不要利润,先要现金流的活,所以它是个感性的产物,或者叫非理性的产物,所以它是不可复制的。我也没打算把它复制,因为我觉得我能把一个做深做大就很好。比如以前我们有3000亩地,我未来在周边可以再买。其实我们现在卖的8期、9期已经是我们另外3000亩地的一部分了。我就把它做大,做大的好处第一在管理方面相对来说特别容易。第二我可以把更多的我想做的文化内容配套设施再装进来,比如将来甚至做一些教育的主题,把这个平台做深、做大。



另外一个就是我们在北京周边的山里做了一个项目,因为有些人喜欢海,但是有些人喜欢山,我们只围绕北京人在做这个项目。我们第三个项目是三亚的项目,但三亚的项目其实就是个普通住宅项目,它是为我说的北戴河项目做配套的。我们的业主99%都是北京人,所以他们都有到了冬天去三亚的这种生活习惯,我其实就是给他做了一个配套。同时我们有一个强大的服务体系,到了冬天这边淡季了,这套服务体系的人也就闲下来了,那么我们就可以把他们派到三亚去继续到那边去做服务,所以就形成了一个服务上的互补。


这是我们到现在只做三个项目的原因,而且我们只围绕北京人来做,不离开北京。因为第一,离开北京我们不知道这样的项目在别的地方能不能生效。第二,我仍然认为只有北京人才接受精神家园,精神家园是他们的刚需,别的城市不见得会有这个需要。所以很多找我们来合作的,包括很多做文旅地产的,我一开始也挺冲动的跟他们看了,后来我自己觉得干不了。


天津都做不成,天津人我特别奇怪的是,天津是2000万人口的大城市,房价卖到5万以上了,比价效应我卖的也不贵。天津比北京来这还近,要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天津还通高铁,天津人跟北京人一样,同样都有小时候的北戴河度假的情节。综合所有的结果,天津的人为什么不来?我就在思考,如果解决不了天津人来的问题,那么在其他省会城市周边干文旅地产的可能性就不存在。




我们的分析是这样,新北京人占了北京的主流,绝大多数的人基本都是背井离乡来的北京,无论你来了3年、5年、10年还是20年,都是一样的,北京这个城市很难给你带来安全感和归属感。再加上竞争压力极大,因为大家在这个地方一直是一种高度紧张的竞争状态。


在北京,中产阶级其实是一个很“苦逼”的代名词,你会发现在四五线城市,或在三四线城市里,中产阶级的幸福指数是非常高的。只要在北京,中产阶级的幸福指数就没那么高了,他们往上走很困难,往下其实又不甘心,就夹在中间,就是那种巨大的精神压力。


另外,你会发现北京的城市建设,马路都修那么宽,没有什么文化生活。所以到了周末你会发现北京人都是像“逃离城市”一样,开车到周边找个农家院,吃顿农家饭,就觉得那是生活。所以阿那亚的出现对于北京人来说确实一下子找到了他们想要的生活的这种感觉。


因为我们的业主很多都是中产阶级,我甚至觉得对于很多北京的中产阶级,来了阿那亚的时候,甚至我觉得某种意义上有某种逃避的感觉,想暂时逃避掉北京的那些让他焦虑、紧张、压力极大的生活。工作压力太大了,太焦虑了,指标完不成了,目标完不成了,以及孩子上学问题等所有的焦虑,在北京没有办法化解,他需要向外探寻。


来到阿那亚这两天觉得特别开心,看着大海一堆人在这玩,都是文化艺术生活,他其实暂时忘掉了那些焦虑,哪怕礼拜一他回去继续干活,但起码人的内心从紧张到放松的舒展环境,所以对于北京人来说,他会觉得这东西是刚需。



而天津是个天生休闲的城市,市井生活特别浓郁,天津95%的人群都是由本地人组成的,北京不一样,北京有可能70%-80%的人是外地人。


天津人不管有多大的压力,这一天自己就化解掉了,按天津人的话说,上午有点压力,下午下班之前约朋友打个牌,吃个饭、喝个酒、泡个脚,他自己能化解。另外天津它是土生土长的城市,其实这种亲情文化,天天七大姑八大姨都住在身边,哥哥弟弟妹妹,家族之间的网络关系。他在那一个月挣3000块钱,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压力,因为他不需要化解这些压力,没有那么强烈的竞争,真有点我不开心的事和压力,马上就去和哥哥弟弟妹妹们大家一起吃个饭,聊会天,去亲戚家串个门,基本上就化解掉了。他的焦虑不需要向外探寻,他可以来阿那亚度个假,但是他绝对不需要在这买套房,所以这是天津和北京的本质差别。



当我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一件事,就是对我来说,文旅地产只能在北京周边干。其他周边的话,第一我不了解那边的生活方式,第二我不觉得那边有这样的人群。北京是一批特定的人群,而且北京又是真正的文化中心,做文化生活十分方便,谁来做内容都方便,不可能离开这儿的。所以我回答你的问题就是我只能围绕着他来做,我觉得把一两个项目做深做大,其实对我来说就已经很有满足感了,不见得非得拿规模来呈现价值。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说文化艺术内容在社区里的持续性。文化艺术内容对我们现在来说是分两部分,一部分的内容是社区里面大家形成了兴趣之后,自发形成很多文化内容,比如读书会、诗歌会,各种类型的活动,业主自己就开始组织了,我们只不过是有不同的空间提供给他们。


另外一部分就是我们开始植入一些文化艺术内容,这些文化艺术内容早期的时候是靠我们的地产工作做了一些反哺,比如我们没有营销费这个概念,我们从来不打任何广告,也没有投入传统的广告费用。我们全部投入在文化艺术内容上,现在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主题,有点像一个海边的文化艺术目的地的感觉了,很多北京的文艺青年已经开始特别认这个地方,他认这个地方之后,这些文化艺术内容就不断的注入更多的活力,然后会被更多的访客,更多的年轻人,更多的热爱文化艺术的人来消费。


比如美术馆,我们卖门票,我们去年做了4次展,大概花了800万,去年门票收入做到了6-700万。原来我们想象做美术馆一年得赔好多钱。比如我们做单向空间书店,我跟许知远谈的时候,我说到时候我每年给你补贴,保证不让你赔钱就行了,但实际上去年已经盈利了。去年他一年150万的收入是他的保本点,去年做了250万的收入,他已经有利润了,就是70-80万的利润。



所以,其实不能低估了年轻人在文化艺术方面的消费力,这些实际上至少保证了我在未来不再去做新的补贴。但是我们建的场馆,比如美术馆、戏剧中心、电影院、音乐厅等等建筑,这些建筑是我的资产,我只把它变成我的沉默资产,说白了就是我在这卖了这些房子,我把纯利润变成了社区里的资产,酒店是我的资产,商业是我的资产,餐厅是我的资产,美术馆、图书馆、艺术中心这些都是我的资产。这一个资产包你不能指望着每一个建筑空间都给你贡献利润,酒店可以给你贡献利润,餐厅可以给你贡献利润就可以了,剩下那一些只要我们不多补贴钱,其实这件事就可以持续的。


另外一个就是你在整个社区里面,比如每年我们会从酒店、餐厅里面拿出一笔“文化基金”,就是营业额的1%,用于下一年的文化投入。做任何的商业,还是要有这方面的投入,那就看你怎么界定比例。